送老王走的過程很順利，程喬將手心放在老王的眉心，血脈之力自動開啟，自動把老王送去輪回。這個變化讓程喬有些意外，上次送走亡魂還是差不多兩個月前的事，那時她還要集中精力醞釀半天才能成功，看來最近的修煉卓有成效。要是每次審判亡魂都能得心應手，她離隨心運用血脈之力那天就不遠了。

兩天後，針對《沙漠客棧》劇組人員的檢查正式開始，柳齊專門在酒店開了兩個房間，說是進一步祛除酒店的黴運，實際是給石風華和程喬用。

一進房間，石風華就開始在地板上布陣，用朱砂拌墨汁在實木地板上寫寫畫畫，然後又在墻上貼了好些符紙，程喬完全不懂，學過一點的柳齊先看出門道，告訴程喬，這個陣法是驅鬼用的。

“魂蟲和魂魄類似，它進來後會非常不適，在宿主的身體裏折騰，方便咱們看出端倪。”石風華解釋道。

完成驅鬼的陣法，石風華在此基礎上又畫了個更詭異的圖案，然後把房間的燈給換成了最普通的小燈泡，打開後發出藍紫色的光，細看還會發現燈泡投在墻上的光有蚯蚓一樣的線條。

“絕大多數詛咒都會在人的表皮上留下痕跡，有些肉眼可見，有些要借助燈光才能顯現，”石風華假裝咳嗽了聲，略顯尷尬地說，“待會我負責男人，女的就麻煩你了。”

程喬這才明白，接受檢查的人必須脫光了讓他們看。

第一個進來檢查的是導演，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肚子男人，一頭濃密的頭發看著特別違和。

程喬以為讓這種有些名氣的導演脫衣服是件很難的事，沒想到導演聽了後，二話沒說就開始脫，嚇得程喬急忙躲到裏間，心想：不愧是導演，夠開放的。

石風華看得很仔細，不知內情的人會把他當成變態，脫衣服那麽痛快的導演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，一個勁兒問他檢查完沒有。

“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？”石風華的眉頭微微皺著，他總覺得這位導演的氣息有些奇怪，可他沒找到任何詛咒的痕跡。

“不舒服？”導演斜著眼睛看看石風華，大概在想最讓他不舒服的就是光著身體被個大老爺們看吧，“呃，可能是這屋的光線有點怪吧，我進來之後有點胸悶。”

“胸悶？還有嗎？”石風華問。

導演搖頭，說沒有了。

石風華讓他穿好衣服去對面房間等一會兒，導演剛出門，柳齊悄悄問石風華是不是發現了什麽。

“他的氣息有點怪，進屋後胸悶，就算沒中詛咒和降頭，肯定也有問題，等檢查完所有人我再好好看看。”石風華說。

……

整個劇組的人對脫衣服檢查都沒提出異議，可能甜夢的死震撼了所有人，之後老王的跳樓又給眾人致命一擊，只要能保命，其他都不是事兒。

檢查進行了七個小時，劇組人員檢查過半，除了導演，沒人再有異常。餓得前腔貼後腔的幾人不得不暫時停下來，先餵飽自己最重要。

“你們猜，會不會有問題的人都死光了？”柳齊邊吃邊提出自己的疑問。

石風華沒吱聲，程喬想了想，搖頭，既然是在劇組出的事，不會只有四個人中招，要不就是他們還沒查到有問題的人，要不就是他們檢查的方法有問題。

“不是說魂蟲很難煉制嗎，也許魂蟲就四只，被那四個死去的人撞上了呢！”柳齊再次提問，這回石風華回答了他：“沒有魂蟲也會有別的東西，結合魂蟲降的詛咒沒那麽簡單，進去的人都逃不了。”

好吧，石風華都這麽說了，他們還是集中精力去檢查後面的人吧。

第二批接受的人員大多是演員和電影主創，沒辦法，他們行程較滿，過來得晚一些，只能排到第二批。不過這些是和四個死者接觸最多的人，他們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。

在為女二號曉琳做檢查的時候，程喬發現她右腳踝上有個火紅的紋身，紋身的圖案很奇怪，像一團花，又像兩條交纏在一起的龍。圖案的正中間有個特別醒目的白點，綠豆大小，看起來像突出表皮的，用手摸卻會發現血點是平滑的。

“你幹嘛？”同性是天敵，曉琳對程喬沒多少好感，脫衣服已經是她的極限，如今程喬動手摸她，她幾乎要炸了。

“你這紋身挺特別的。”程喬實話實說。

“這不廢話麽，”曉琳驕傲地甩甩波浪長發，“不特別我會紋嗎！”

“這是什麽圖案？”

“花團蛟龍，紋身師專門給我設計的！”

“真好看，”程喬又摸了下那個白點，坦白道，“可為什麽要加這個點，我覺得沒有這個點，圖案會更好看。”紋身大多會選顯眼的顏色，白色和膚色相近，實在不是理想的色彩，放在火紅的圖案中間真是太減分了。

“你能不能別動手！”曉琳嫌棄地往旁邊躲了躲，沒好氣地說，“哪來的白點，你是不是瞎……咦，在哪兒蹭的臟東西？”

曉琳邊說邊用手去擦那個白點，可怎麽都擦不掉。程喬的心咯噔一下，急忙讓她把衣服穿上，然後把石風華和柳齊叫了回來。

石風華將燈關了，眾人再看紋身，發現那個白點神奇的不見了。燈一開，白天又出現了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囂張的氣焰煙消雲散，曉琳驚恐地靠在柳齊身上，洶湧的波濤死死抵著柳齊的胳膊。

可惜柳齊沒心思理會她，他的全部註意力都放在那個白點上。那是個很不起眼的小點點，稍不留意就可能看漏了，要不是它正好出現在紋身中央，也許會被他們當成普通的皮膚創傷留下的痕跡。

“看來要把之前的人重新檢查一遍了。”石風華表情很嚴肅，程喬和柳齊沈重地點頭。一般來說，詛咒印記在不同人身上的同個位置顯現，但某些極厲害的詛咒會在不同位置顯示，因此他們必須對每個人做最細致的檢查。

由於要重新檢查第一批人，原計劃一天到兩天就能完成的工作硬是忙活了三天半。這一次不僅是他們三個，言渺和奧斯卡也被叫來幫忙，大夥圍著接受檢查的人猛瞧，發現可疑立刻關燈來判斷那是傷疤、白斑還是詛咒標記。

經過仔細的檢查，共發現四個人身上有白色的印記，除了曉琳，還有兩個演員，另一個是已經死於此事的某演員的助理。

把這四個人安排在對面房間，石風華把導演叫回來重新檢查。三個男人圍著導演找了大半個鐘頭，什麽都沒找到，導演那張比桌面還厚的臉通紅，不停問“還沒好嗎”。

盯著他捂住的下半身，奧斯卡兩眼一亮，導演的臉瞬間白了：“你，你要幹嘛？差不多就得了啊！”

他光忙著貓腰保護下半截，沒註意頭上，那頭違和的濃密黑發晃了晃，和他的頭皮分離，掉到了地上。

被假發嚇了一跳，柳齊下意識擡頭，正看到導演那顆大光頭的正中央，有個雖不起眼卻怎麽都忽視不掉的小白點。

“這個！”柳齊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，石風華立即去關燈，燈光消失的瞬間，那個白點也不見了。

確認導演中了詛咒是件好事，可頭上也會出現印記的發現讓眾人再次陷入沈默，總不能讓幾百人都剃光頭吧？這可比脫衣服難度還高呢。男同胞也許能同意，女同胞呢？尤其那些當演員的女人，把頭發看得比命都重，要剃光她們的青絲，還不如痛快地給她們一刀。

“反覆確認不是辦法，”石風華沈思片刻後說，“再去開幾間房，全部布置成這樣，讓他們幾個人一批住進去，如果有問題，待得時間長了肯定會不舒服，到時再從不舒服的人裏著重排查。另外……”

石風華看向程喬：“你嘗試用程家的方法檢查一下。”

見程喬有些為難，他說：“我知道這會很辛苦，你也不要給自己壓力，能做到什麽程度就做到什麽程度，盡力就好。”

程喬深吸口氣，點頭。這幾天忙著用眼看，她都忘了自己還有更靠譜的方法。根據從甜夢那裏得到的經驗來看，只要血脈之力碰到有問題的人，那人體內就會有黑氣射出，和無止境的直觀檢查相比，她用血脈之力探查的確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。

可檢查不同於審判亡魂，血脈之力的運用時靈時不靈，程喬只好頂著被檢查人看神經病的眼神，不停用手去碰人家額頭，什麽之後血脈之力聽話了什麽時候換下一個。

如此又花費了兩天，程喬基本確定其他人沒有問題，而那五個查出問題的，只要她的血脈之力靠近，其體內就會有黑氣湧出，和甜夢的癥狀一模一樣。

遣散眾人前，柳齊裝模作樣地給每個人發了張三角黃紙，說是自己寫的護身符，保命護身相當靈驗。這些飽受多次檢查摧殘的眾人立刻接寶貝似的揣到懷裏，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接下來就要處理五個有問題的人了。

為了保命，五個人把後面的行程全部推掉，其中，曉琳算是損失最慘重的，沒什麽名氣的她最近剛接了個女主角，還想借這部戲一舉成名呢。不過奧斯卡說等這件事結束可以幫她介紹資源，這讓心痛的曉琳一秒覆活，奧斯卡是什麽人，現今圈子裏最紅的小鮮肉，有他牽線，她分分鐘就紅了。

為了方便照應，柳齊把自家樓下的兩間房子買了下來，讓這五個人暫住，言渺隱身守著這些人，既是怕他們不守規矩亂跑，也怕他們身體裏的東西察覺不對要他們的命。

樓上客廳裏，圍坐成一圈的人們一籌莫展，柳齊無聊地掰著手指頭問：“下一步怎麽辦？咱是把他們帶去沙漠，還是先想辦法把他們身上的東西解了？”

最權威的石風華搖頭，他們自己去沙漠都不敢保證全身而退，帶著五個累贅不是自找死路麽。可解降解詛咒也有難度，因為他們不曉得那幾個人在哪惹上的這些，更不曉得詛咒是誰下的，詛咒的內容是什麽。

“不能強行解除嗎？”程喬想起甜夢身體裏那條魂蟲，要是她能操控血脈之力將他們體內的魂蟲抓出來，他們是不是就安全了？

“沒那麽簡單，”石風華擺擺手，“他們在我布置的陣法裏沒表現出任何異常，說明魂蟲和他們的魂魄高度契合，搞不好已經融為一體，強行取出魂蟲，也許會傷到他們的魂魄。”

活人的魂魄受損，輕者變傻重者喪命，程喬的血脈之力時靈時不靈，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。

“那怎麽辦，非得咱們把他們在哪兒惹上的麻煩弄清楚才能救人？”柳齊敲敲桌子，“我真懷疑他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，別咱們在沙漠拼死拼活呢，他們一個個全都嗝屁了。”

程喬生氣地拍了他一下。

“的確有這個可能。”這也是石風華猶豫的主要原因，他們無法斷定這些人身上的邪術什麽時候發揮作用，萬一前腳他們走，後腳那些人發病全死了，他們去沙漠還有什麽意義。

“先想辦法救人吧。”程喬率先表態，然後去樓下找五個人聊天，她必須先弄清楚他們在哪兒沾上得東西，要是個人跡罕至的地兒也就罷了，要是人們常去的地方，他們就得兵分兩路，阻止更多悲劇上演了。

樓下，五個習慣了鼻孔朝天的人正聚在一起瑟瑟發抖，不管言渺如何安慰，他們都像驚弓之鳥，一個勁問他們是不是要死了。

幾百人聚在一起，最後只留下他們五個，又有甜夢四個人的前車之鑒，任誰都平靜不下來。

程喬進來的時候，曉琳正在哭，其他四個人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，導演大劉早沒了先前的氣勢，垂頭喪氣地窩在沙發上，眼圈發青，一看就是好久沒休息了。

“甜夢幾個怎麽死的，你們應該都清楚，不想步他們的後塵，就好好回憶下你們去過什麽地方，尤其是只有你們九個人去過的地方。”程喬沒心思安慰這些人，麻煩是自己惹得，面對現實是他們應有的態度。

“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，沒有！我們九個沒有單獨在一起過！”曉琳歇斯底裏地大叫，她就是去拍了個電影，怎麽會惹上生死危機！

言渺朝程喬搖搖頭，她確實問過好幾次，這些人一口咬定說沒單獨出去過。

“你們好好回憶下，只要是你們九個都在的地點就算，有哪些？”程喬決定放寬範圍。

“太多了！”導演大劉唉聲嘆氣，“他們都是演員，我是導演，這個是演員助理，基本上只要拍戲，我們幾個就在一塊。”

“我突然想起個事，”被導演指了下的女助理小肖坐了起來，擰著眉頭回憶道，“進組大半個月吧，有一天晚上，徐哥說待得無聊，想出去轉轉，我就陪他去了。我倆在影視城邊上溜達了一圈，要回去的時候看到遠處亮起綠色的光，一閃就過去了。”

“當時天挺黑的，我們看的特別清楚，徐哥還開玩笑說沙漠上竟然還有鬼火……”

小肖還沒說完，就被曉琳的尖叫打斷了：“鬼火？我，我也見過鬼火，綠油油的，大半夜看著可嚇人了！”

大劉撓撓光頭，不確定地說：“你們說那綠光我也有點印象，記不太清了。”

其餘兩人絞盡腦汁也沒給出確定的答覆，聽小肖說的時候他們有些模糊的印象，可仔細去想又覺得沒見過。

“對！一定就是那鬼火搞的鬼！”曉琳又開始大吼大叫，“是沙漠上的亡魂想要找替身，他們找上了我，找上了我們！我們要死了……怎麽辦，我不想死，我不想死！”

曉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言渺和程喬都不擅長安慰人，只好把柳齊叫過來安撫大夥的情緒，她倆則去找石風華報告最新進展。

“鬼火？”這個答案出乎石風華的預料，魂蟲降和詛咒，與鬼魂是完全不同的東西，他實在想不出鬼火會和這兩樣東西扯上關系。再說，魂蟲降和詛咒都是要近距離接觸才會讓人中招，哪有遠遠看一眼都不行的道理。

想是想不出任何結果的，石風華將曉琳和小肖見到鬼火的位置記好，等去了沙漠再進一步調查。但情況也比他們想象得要嚴峻，有記憶的幾個人都是在佇立於沙漠邊緣的影視城附近看到鬼火的，除了他們，其他去過影視城的人會不會也有危險？更可怕的是事情發生於兩年前，這些年來，鬼火還在嗎？

感覺大夥的思路鉆進了死胡同，程喬決定暫時放下這些，大吃一頓當做忙碌多日的報酬。做了一大桌子菜，程喬想起自己又好幾天沒去看魏明了，趕緊裝了些菜去魏明那兒。

讓她失望的是魏明沒在家，打電話也沒人接，郁悶地靠在魏明家門口，程喬打開微信，這才發現魏明兩天前發了條朋友圈，說是要離開幾天。

應該是回家了吧，程喬想。離開學還有一陣子，魏明的腳又好得差不多了，正好回去看看。

可說不清為什麽，程喬覺得心裏空落落的，裝飯菜的保溫飯盒像兩堆石頭，壓得她渾身不得勁。

她回家的時候，眾人又開始聊怎麽救人，柳齊建議帶那兩個記不清自己見沒見過鬼火去看心理醫生，曾幾何時，程喬記不起徐怡給她看的號碼，也是靠心理醫生催眠才想起來的。他們不能總按傳統辦法辦事，偶爾加點科學的方法，也許能使調查更順利。

石風華沒試過類似方法，卻也沒反對柳齊的提議，於是柳齊立即去聯系相熟的心理醫生，給兩人做催眠。

這兩人一個叫成勇，一個叫殷小敏，都是混跡娛樂圈的十八線藝人，在《沙漠客棧》裏的戲份只比群眾演員多一點點，攤上這種事，他倆毀得腸子都青了，又不是沒別的戲可拍，他們怎麽就鬼迷心竅進了這個死亡之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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